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援鄂主任唐伟:不要让医护人员“被英雄”,提防焦虑蔓延

点击量:843 次 2020-05-26 14:47:35


援鄂主任唐伟:不要让医护人员“被英雄”,提防焦虑蔓延

唐伟 浙江心理咨询与心理治疗行业协会 2月22日



来源:温州康宁医院唐伟主任接受华夏时报采访





10天左右医护人员会出现失眠、轻度抑郁和焦虑

我们是浙江省驰援武汉的第三批医疗队成员,也是首批心理治疗师或者心理咨询师。对医护人员来说,刚来这几天心理问题不大,应激的强度还没有过去。过了10天左右,就会发现一些问题。目前最常见的,就是出现失眠、轻度抑郁和焦虑。

首先,一线的医护人员都是热血青年,很多人在什么都没想的情况下,就全部冲进来了,包括我也是这样。但是一进方舱发现与自己想的是不一样的,人员比较少,工作强度比较大,比如护士轮班没有休息,也没有人能替换。并且,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。按照以往的经验,这种重大灾害时,比如汶川地震,一线的医护人员15天左右就要换一批,不然的话人到极限就受不了了。所以好多医护人员会出现焦虑、不安、紧张等情绪。

其次,还有部分队员出现了过度的紧张,甚至有点惊恐障碍,这主要是穿防护服造成的。平时,我们很少长时间的进行这种防护,防护服里空气不是很流通,有点憋闷,会因紧张导致过度换气。有队员脱掉防护服之后还是感觉很紧张,气上不来。我们会去教他们怎么放松,怎么面对,从心理方面告诉他们,有这种反应是正常的,要学会接纳。如果真的惊恐比较严重,暂时就先别进方舱医院。

同时,每个人都不知道新冠病毒在哪里,也不知道谁旁边有病毒,似乎周围都是病毒,被迫提高警惕性。有队员出现反复洗手、反复换鞋换衣服、反复往身上喷酒精等强迫的症状。还有一些躯体的转换症状,比如头痛、头昏、胃肠道不舒服,甚至有些便秘、腹泻。

需要注意的是,现在好多护士都有点“被英雄”的感觉。比如可能是由于舆论的宣传,这些女孩子过来了之后全剃光头。从心理角度来讲,这是没有必要的,你要尊重个人的意愿。

当医护人员“被英雄”之后,对心理造成的创伤可能比正常的创伤还会大。被称为“英雄”的人一般不能哭,要勇往直前、不可战胜。在外面,她们就得表现出这种非常强悍的感觉,到了晚上,只能一个人在房间哭泣,自己接纳、消化这些负面的情绪。因为“被英雄”,她们不敢跟我们倾诉,也不敢流露,这会导致心里一直压抑,焦虑、抑郁更加严重。

而那些照料重症患者的医护人员,他们的心理创伤会更大。因为他无时无刻不面对死亡。当医疗器械不足、抢救手段无法实施时,会让医护人员产生挫败感与内疚感,觉得束手无策。





警惕患者心理问题

国家决定随队派心理医生过来,是一个很英明的决定。我们这次过来,除了保障医护人员的身心安全,也要保障患者的身心安全,避免心理问题的大规模出现。

现在,焦虑、恐惧的蔓延比疫情还严重。尤其在方舱医院里边,如果由于言语或者其他的方面导致患者的心理没有被满足,可能就会发生一些冲突,这种情绪就会蔓延。情绪一旦蔓延,不是一个两个患者,少则一两百,甚至一两千。心理学上有羊群效应的概念,其他人本来是有些不满的,不敢讲,但是一旦有一两个患者领头,把激动、不满的情绪都发泄出来,可能就会导致群体事件。

患者的心理分四个过程,麻木期、愤怒期、接受期、恢复期。

首先是麻木期,也就是不接受期。我怎么会得这个病?为什么我要得这个病?在此期间患者对外界反应迟钝,不愿意跟人交流,出现躲避。

其次是愤怒期,当患者明白自己已经得了新冠肺炎,就会愤怒后悔。我为什么那天去买东西?我为什么要出门?我为什么不戴口罩?这个时期情绪比较激动,甚至会发泄到医护人员身上。需要警惕的是,这时还会出现一种“英雄主义者”,他们会想我就不戴口罩,反正我已经感染了,之后死就死了,却没有想到传染了很多人。

然后是接受期,这时情绪比较平稳。已经感染了,该发火也发火了,该进舱也进舱了,患者接受现实。

最后是恢复期,患者会在出方舱以后慢慢平复自己的心情。这四个过程没有固定的时间,因为每个人的经历,每个人的心理素质,每个人的接受程度都不一样。

值得注意的是,医护人员或患者在3-6个月以后可能会出现PTSD(创伤后应激障碍)。现在我们要把有自杀倾向的人甄别出来,把它消灭在萌芽中。

汶川地震时,国家也派心理医生过去了,我就在其中,那次取得了很好的效果。但是这次我们开展工作有一些难度。

对汶川地震的受害者来说,我只要在帐篷里,或者在空旷的地方,从心理上讲就是安全的。但是现在在武汉,没有地方是安全的,这是最恐怖的,一切都是未知。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携带者,他不知道我是不是携带者,我们也不知道我们接触过的这些人,是不是携带者。在方舱里面,担心的事情会更多,会不会形成交叉感染?会不会出现药品不够、抢救不及时的问题?

并且,在汶川地震时,我们可以面对面与受害者聊,哪里有问题了,直接找到这个人,或者大家围在一起做心理疏导。

但是在武汉,我们缺少防护的经验,总部也不建议我们进舱。心理医生来到这里之后,根本没有办法面对面去做个体、集体心理疏导。目前,我们主要通过电话和微信开展工作,有一定的局限性。心理医生要知道咨询者的知、情、意,我们要看到他的表情、眼神、动作、言语,甚至他处的环境安全不安全,这是我们评估最主要的参考。但是现在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了,只能凭经验,凭他的语言,凭他的语速,甚至凭跟他聊天,能不能聊出来这个内容来判断。

举个最简单的例子,假如现在有个人给我打电话,说他要自杀,我就根本没有办法知道他周围的环境。可能他现在就坐在十几层楼上,和我讲着电话就跳下来了。也可能他是跟我开玩笑。环境我们现在根本没有办法控制,也不知道他身边有没有这些不安全的东西。所以其实我们压力也很大。






关注康复者及亡者家属的心理干预

目前,大家关注的焦点都在一线的医护人员和患者。其实还有两个群体亟需心理医生发挥作用。一是出舱的康复者,这些人现在比较安全了,应该把他们集中到一起,开始做心理援助。还有死亡患者的家属,需要进行哀伤干预,他们承受着亲人死亡的痛苦,自己隔离的痛苦,无数的痛苦和这么多的心理压力,需要我们赶紧想办法去帮助他们。现在,我还没有看到有人去做这方面的工作,所以还需要更多的心理医生来到一线。

我们现在有两个人,我和我的同事刘志宏主任。我们已经把自己的电话、微信,以及其他的联络方式,放到了各个方舱医院,也给浙江省所有的队员建了群。现在我们24小时接诊,一直在不停地工作。

我现在没有办法谈休息这个问题,因为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咨询者打来电话,只能没电话的时候在那躺一会儿,有电话必须起来接,不管是半夜还是什么时间。好在,我的睡眠还可以,基本上躺在床上,眼睛一闭就能睡着。

2月8日半夜我接到通知,第二天早晨就走。老婆已经习惯我突然出差,平时我走的话她是不会送的,但是那天她要送我,最后我还是没让她送。当时她说了一句话,虽然现在网上有很多这种话,我还是觉得她是第一个说的。她说,“武汉人民,我跟你们讲,我丈夫是借给你们的。中国人讲,好借好还再借不难,到时候你们要把他还给我。”

小孩也知道点这些事情。我走的时候,女儿也在问我,武汉这边这么危险,你现在为什么要去武汉?我用了一个她能接受的语言说,武汉这边有好多的妖怪,爸爸去打妖怪,打完妖怪就回来!

现在我每天会和家人发微信聊聊天。我们心理医生也要求所有的队员每天最好跟家里通话或者视频。对他们来说,家里的支持是最强大的支持,要比我们心理医生还要强大。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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